两人一道走出锦画堂,到了回廊上的时候却是碰见一群人,三四个小厮手中捧着托盘跟在二少爷姜文林身后,迎面正朝着两人走来。
喜鹊赶紧上前两步,弯下膝盖行礼:“奴婢叩见二少爷。”
姜文林朝前走的步子停了下来,他目光直直的落在沈清云身上,一时都忘了收回来。
他许久没见到她了。
自从上次表白失败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沈清云。他把自己关屋子里,不让自己出去,怕自己管不住去找她。
母亲让他娶妻,他想了很久,还是点了头。
娶不到想娶的,其余的人对他来说都一个样。
“二少爷。”沈清云看着来人,喊了一声。
姜文林强迫自己收回眼神,低头的时候才察觉自己眼底有些酸涩。他怕被她瞧出来,可说话的时候依旧温柔:“你怎么在这儿?”
“有点事。”沈清云不愿多说。
锦画堂如今热闹的厉害,人来人往的都是人,四周全是眼睛。姜文林身后的小厮手中托盘上还放着喜服,沈清云看了一眼又平静的挪开了。
“若是无事,我就先回了。”
姜文林点了点头,目视着沈清云的背影,˙直到人走后,那目光还一直落在她身上。
“二少爷。”身侧的小厮放低声音,道:“世子爷还等着,跟您对来客名单呢。”
姜文林收回眼神,开口的声音已经沙哑了:“走吧。”
去了一趟明月楼,等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姜文林前脚刚走,后脚姜玉堂就将手中的帖子放了下来。赵禄站在身边,瞄了一眼,上面写的是这次送礼的名单。
永昌侯府办喜事,各个地方巴结的人不少。送的礼也是一个比一个贵重,其中,这次从南疆回京的刘大将军刘满送了一尊金佛。
刘满唯一的儿子刘横伤了子孙根之后,刘满一直很少出府,这次是头一次出现在大众之中。
世子爷是怕刘满找麻烦?赵禄挑了挑眉,还想再瞟一眼。
却见世子爷手一翻,将帖子合了起来。
“宋行之。”
什么?赵禄跪在地上:“世子,您说什么?”
“我说……”姜玉堂抬起头,眉目透着一股认真,说出的话却是懒洋洋的,带着三分嘲弄:“把宋行之送的贺礼给我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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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最爱排场,姜文林结婚这日,搞得格外热闹。
沈清云素来不喜欢那些场面,提早就跟姜老夫人请了假,说了不过去。姜老夫人喜欢她,关心了两句便答应了。
开宴席的时候,阿贵还特意送来了菜。八菜一汤,还带了三碟子糕点,沈清云一样尝了一些。
席后,外面响起了敲锣打鼓声。沈清云便搂着千金看热闹。
周氏请了个戏班子入府唱戏,戏台子恰好就搭在墨荷园边。爆竹声后,便开始舞龙舞狮。
声音有些大,千金刚开始还有些害怕,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跳到窗台那儿去瞧。
沈清云怕吓到它,便将美人榻搬到它身侧,拿了本医术解乏,边看着它。
窗台传来声响的时候,她还没察觉,倒是千金叫了一声,伸出爪子磨了磨窗户。
沈清云抬起头,窗棂外,一只雄鹰盘桓在空中。
雄鹰足足有半丈高,两只翅膀张开怕是比人还长。此时围绕在她窗前不走,像是瞧见她看了过来,雄鹰翅膀一收,猛然往下一冲,比离弦的箭还要快。
是宋行之的鹰。
沈清云打开窗,雄鹰一下子飞了进来,那么大的一头鹰猛然扎在她怀里,像是在撒娇。
沈清云笑了拍了拍它的头,高傲的雄鹰站在她对面,瞧见她伸出手立马凑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这只鹰是宋行之的,跟沈少卿的追云是同一窝。当时,沈少卿养了追云后她羡慕极了,闹着要。
沈少卿什么不给她?她要星星都能给她摘下来。
胜战之后,他脱了铠甲,第一件事就是带她去选鹰。这只鹰是她亲自挑的,但是她年纪小,心性不定,后来由着宋行之喂养,便成了他的。
千金也认出来了,刚它还被那敲锣打鼓的声音吓得尾巴都竖了起来。如今倒像是个山大王,爪子不要命的去勾鹰的羽毛。
雄鹰张开磁翅膀,轻轻地推开它。
它冲着沈清云叫了两声,又从窗户那儿飞了出去。盘旋在半空中,就这么看着她。
是宋行之让它过来叫她。
沈清云叹了口气,她今日不出门,就是不想见到宋行之,可没想到底还是躲不过去。
这只鹰太大了,再过一会儿只怕整个府里都要知晓。而宋行之就是吃定了她不敢,明目张胆的逼她就范。
他一直都是这样。
沈清云关好窗棂,安抚了一下千金,便跟着鹰走了。今日是姜文林的喜事,她不想把事情闹大。
再有一点,宋行之毕竟是她明面上的兄长。
鹰在头顶带路,一直带到了假山后。这处儿离戏台子那儿有些远,寻常极少有人过来。今日喜宴,路上倒是人来人往。
沈清云一直往里走,直到走到锦鲤池边,人还没进去,一只手就从暗处伸了出来,将她用力拽了进去。
熟悉的气息涌来,沈清云闭上眼睛。
“兄长。”
宋行之抱住来人,搂在腰间的手渐渐收紧。闻到那丝淡淡的药香,宋行之深吸一口气,面上带上了笑意:“你还知道我是谁。”
沈清云一脸冷漠,面无表情的想将人推开。
手才刚伸出去,还没用力,扣住她腰间的手便松开了。
宋行之主动往后退了一步,不再碰她,可低头的时候,面上却还是带着笑的。
“我就知道你会来。”
“兄长不该把它带来。”头顶的雄鹰盘旋了几圈,又飞走了。
宋行之看了一会儿,又道:“我不带它过来,你还会见我?”
“不会。”沈清云摇头。
“我就知道。”宋行之轻笑了一下:“哪怕是知道答案,可当真听见你从嘴里说出来,还是会失落。”
他站在她面前,见穿着男装,别又一番韵味。
目光落在她衣摆上,见那料子朴素,身段又清减了一些,有些心疼:“沈清云这个身份不适合你,你从来没吃过这么多的苦。”
那目光带着宠溺,犹如在看一个不乖巧听话的孩子:“玩够了,也该回去了,母亲给你写了信,让你听我的话。”
说到何氏,沈清云的神色才动了。她抬起眼,直视着他,眼神里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讽刺。
“你称呼她为母亲,那她知道你对我存的那些心思吗?”
沈少卿走后,何氏怕她伤心,日日都叫宋行之来劝她。
她的闺房,宋行之来去自如。
所以,那天晚上她被压在书桌上后,何氏第一个不信。
宋行之跟她道歉,说自己是喝醉了酒。她哭着说不是,何氏在一边却道:“兄长也会犯错,再说他只是喝醉了并不是真的欺负你,你该原谅他。”
她在那个家,是待不下去的。
他一切都算计好了,婚事也退了,哪怕他真欺负了她,甚至连母亲都不会相信。
再住下去,她早晚会成为宋行之的掌中之物。
“她迟早会知道的。”宋行之依旧一脸的笑意,好像是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盘算之中:“我一切都会安排好的,你相信我。”
沈清云忽而笑了,扬起眼看着他。
她面色清冷,但笑起来却是极为好看。犹如姣姣明月,光芒四射。
“宋行之,我是别人的了。”
第31章 无所谓
沈清云从未见过宋行之的脸色这样难看过。
哪怕是当时他为了退婚, 跪在祠堂里,因为手臂受伤发高热差点死掉,宋行之的面色也从未那样难看。
他一直都是运筹帷幄的模样, 高高在上的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算计人心,这么多年在何氏的眼中,是听话懂事的继子,对她这个后来母亲素来尊重, 何氏信任他甚至于信任过她这个亲生女儿。
他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不知何时对她起了心思。这么些年,在她背后做着温柔可亲的兄长,沈少卿死后,他立马就将她压在书桌之上。
甚至于她拼命的逃到京都,宋行之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她。
他拿着她的画, 带着她的鹰,还有这十几年来的朝夕相处。他太过熟悉她的一切,高高在上的站在这里, 就看着她一步一步的主动朝他走来。
所以, 沈清云说这话的时候是故意的,她甚至于好好欣赏了一下宋行之的表情。看着他那张永远温和的脸上出现的那种愤怒、狠厉、甚至于崩溃。
“是姜玉堂。”宋行之眯了眯眼睛,语气还算是平静, 可再看看那张脸, 又更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你不说,他只是个替身吗?”
“是与不是, 与你都不重要。”沈清云挪开眼睛, 眼神落在一边的锦鲤池上。这处偏僻,人少,池中只有那么五六条鱼。
她目光落在那条红色的锦鲤上, 看着它正在努力的吞吃一只虫。
宋行之看向她的目光似乎是要吃人,落在她颈脖上的眼神赤.裸又带着**。沈清云知道,但她并不打算去看。
说完那句话后,她甚至不想给他一个眼神。
那条红色的锦鲤把最后一点都吃完,沈清云才挪开目光。她面色清清冷冷的,眼神也是无波无澜,语气平淡的像是再说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
“兄长既然无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毫无留念。身后,宋行之的眼神落在她背影上,道:“姜玉堂知道他只是个死人的替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