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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里外,六安山

    靖安院分部的义庄地上并排用有朱砂符篆的白布盖着叁具隆起的尸骸,即便有符篆震慑,尸骸却依旧可见汹涌的黑气缠绕。

    旁边站着分部的负责人和几个主事,以及一个负责看守义庄的年轻人。而君无涯一袭白衣胜雪,鹤立鸡群站在当中,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您也看到了,都是邪气入侵造成的异变,这才不过十日,就已经有叁只之多了。”负责人是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此刻他愁容满面道:“我在靖安院干了一辈子,这种情况是头一次见到。”

    君无涯面色凝重,道:“最近附近可有什么异常?”

    屋里的其他几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就在君无涯准备离开去下一个地方的时候,突然负责看守义庄的那位年轻人突然开口道:“我去收殓第一具尸体的时候发现它身上的黑气里隐隐带着七彩之色,不知道算不算异常?”

    这句话一出口,负责人的脸立刻应声而绿,他怒道:“仙君在此,莫要胡说八道!”

    年轻人茫然地看着负责人,有点委屈的道:“我没有胡说,我是真的……”

    负责人还要发作,君无涯却出声,问道:“是什么样的七彩之色?”

    年轻人忌与自己的长官,吞吞吐吐,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君无涯皱眉,道:“但说无妨,若是实情大家自然不会怪罪你。”

    其实负责人也不是想隐瞒什么,只不过是怕年轻人乱说混淆视听,如今一看君无涯问,也对着那人点了点头。

    年轻人一看长官同意了,于是大着胆子说道:“那日我和师父是第一个到场的,当时这具尸体就在地上躺着,周围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大家都忙着没工夫帮忙,我只能和师父一起动手收敛,结果我就发现它身上的黑气里有着一股很微弱的红色,就像是黑色的头发里系着七彩的发带,我当时并未在意,可师父的脸色却难看的要命,他说此物看着像……”

    年轻人说道这里停住了,有些胆怯的看向负责人。

    “他师父是个十足的怪人,比我还早入靖安院,也是干了一辈子,一辈子没成家,自然也就无儿无女,平日里爱这杯中之物,喝多了就爱说怪话。”负责人皱眉问道:“老谷头子又说什么怪话了?”

    年轻人被负责人吼的哆嗦了一下,道:“他说,此物像古籍里的混沌。”

    一句出口,在场所有人几乎是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太始经》有云:‘昔二仪未分之时,号曰洪源。溟涬濛鸿,如鸡子状,名曰混沌。’”君无涯沉声说道:“《仙闻始录》中说‘混沌乃天地煞气、灵气汇聚而成,盘古以斧劈之,灵气留存,煞气四散,逐游于四方,戕害众生。’”

    一名主事听到这里不由得声音发颤的道:“可那只是古籍上的东西,而且只是一笔带过,真的有吗?”

    君无涯的指尖拂过腰间的问心剑,眼眸低垂,道:“天地之初至此已有千百万年,六界之中只有我们人界的寿数最短,又有多少事情是我们没见过的呢?”

    他这句话虽然没有正面回答有或没有,却已经含蓄的给了肯定的回答。

    君无涯又询问了几个问题之后这才御剑回到侯府,此时已是叁更,他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却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睡着了的叶欢。

    烛台里的蜡烛已经烧尽,徒留一片烛泪,清冷的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射进来,将少女绝美的脸颊映的一片朦胧,那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像是上等的白玉,泛着温润的珠光。

    桌子上是一个精致的盘子,里面放着满满一盘的各色小吃,一看样式就是从街上买回来的,而非侯府提供的。君无涯知道那是叶欢专门留给他的,即便他已经修炼的可以餐风饮露,她却还是会将自己认为的好吃的留给他。

    仿佛是一个在风雪中行路的夜归人,终于看到了自家那昏黄的灯火一般,君无涯从心底涌起无边的暖意,一时间将那些异变、尸骸、黑气、混沌统统驱散干净。他轻声走到桌前,缓缓蹲下身,一双平日里冷傲的眼睛里此刻满是爱恋,但是他却一动不动,只是贪恋的看着心中的爱人,仿佛这样可以看上千年万年。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感觉到有人看她,叶欢微微睁开眼,正对上男人那炙热的眼神,一时有点怔愣,半晌,她才回过神,兴奋的道:“师父,你回来了!”

    君无涯微笑站起身,将她抱起,一同躺在床上,将被子盖好,这才柔声问道:“怎么不回床上睡?”

    “我在等师父啊!”叶欢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满足的闭上眼,道:“欢儿没有师父抱着睡不着。”

    “还有两处较远,欢儿在忍耐两日,好不好?”君无涯扶着叶欢的头发,柔声哄着:“待师父把几处地方都探查过,便好好陪欢儿。”

    “好!”叶欢闻着男人身上特有的梅香顿时觉得眼皮异常的沉重,想着跟他说说今日遇到的奇怪女人,却也没了力气,迷迷糊糊说了几个字便睡了过去。

    而此时,侯府书房里,凤青言正端坐在椅子里,看着一封密信,这时,雷震推门而入一抱拳,道:“侯爷,那女人已经在芳菲苑里安顿好了。”

    凤青言将密信拿到烛火上烧了,问道:“她可有问过我?”

    “那是自然,”雷震道:“她问了好几遍,打听您今夜宿在哪里。”

    “你怎么回的?”

    “按照老规矩,”雷震恭恭敬敬的道:“说您又被请了出去,自然是要宿在花楼里了。”

    “不错,这女人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我倒要看看她玩的什么花样。”凤青言将扇子一抖,道:“不过,更让我感兴趣的却是今天那个尚清派的小丫头。”

    雷震皱眉想了想当时的情景,问道:“那个红儿?”

    凤青言冷笑,道:“不是那个蠢女人,是另一个,那个叫叶欢的。”

    “她?”雷震不解,他很能打,但是一遇到这种权谋心术就像是个傻子“她既不漂亮又不善良,平日里和自己的师父不清不楚,做事毫无礼数,今日看到一个孤女求助居然还想独善其身,摆明了就是个普通不过的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哪里都不突出的人却得到了堂堂守阳尊的专宠,这难倒不特别吗?”凤青言拿起剪刀走到烛火前拨弄着烛火,继续道:“没看出来吗?他们这次带出来的人当中各个都是有目的的,只有她,即没有灵力,又没有显赫的身份,你不觉得奇怪吗?”

    雷震被一点拨立刻道:“确实是啊!还有那个红儿,看她们两个的打扮明明是内门弟子。可是她如果是内门弟子的话,怎么可能没有灵力呢?”

    “她不是内门弟子。”凤青言一剪子将烛火剪灭,道:“看到她脖子上的那个铃铛了吗?”

    “铃铛?”雷震紧皱眉头,摇了摇头。

    凤青言将剪子拿开,对着烛火轻轻吹了一口气,只见那明明没有烛心的蜡烛居然凭空燃起,男人勾起唇角道:“那可不是普通的铃铛,它虽然不响,上面却有尚清派独特的追踪法,也就是说她无论走到天涯海角,尚清派都可以追踪到她的行踪。”

    雷震不急的自言自语:“追踪行踪、带铃铛,这怎么听着有点儿……”

    “想到了吧?”凤青言缓缓转身,道:“我猜的没错的话,她应该是个炉鼎。”

    “炉鼎?!”雷震惊呼一声:“您是说,一直自诩名门正派的尚清派,私底下居然偷偷豢养炉鼎?”

    “名门正派?”凤青言冷笑,走到书案旁坐下,道:“这世间哪里有真正的名门正派,不过都是些沽名钓誉的假道学罢了。”

    “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说,这尚清派表面上鄙视利用炉鼎修炼,但其实他们偷偷的为自己的男弟子准备纯阴的炉鼎。”雷震一拍脑门道:“侯爷,您真是慧眼,一眼就知道这尚清派的底细了。”

    随即,雷震突然露出痛心之色,道:“炉鼎多半儿都会早夭的,多数都活不过20岁。”

    “不错!”凤青言唇边笑意更胜,细长的手指缓缓扣着桌面,道:“我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炉鼎,还心心念念的喜欢那个准备夺她命的男人。”

    雷震跟了凤青言这么久,自然知道他不会放过这个消息,于是问道:“那侯爷打算怎么办?”

    “尚清派如今做的太大了,”凤青言道:“若想要这仙门百家听从朝廷号令,就必须让他们互相撕咬,绝对不能一家独大。”

    说完,他眼角扫到桌边的一枚红色请柬,伸手拿在手里把玩,继续道:“若是两位尊师反目,你说,尚清派还能保持它第一大派的身份吗?”

    “侯爷是想离间?”雷震压低声音问道。

    “离间多难听,我不过是让他们知道些他们该知道的罢了。”凤青言说完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小泽那边可说何时到京?”

    雷震被他这跳跃弄得一愣,随即马上回答:“灰猿那边今天传信过来说,太后一路上总是拉着小泽少爷说话,所以无法提前,不过最早明日,最晚后天就会到了。”

    “趁他回来前把手上的事情处理一下,别让他看到脏了眼睛。”凤青言说完,看着手中的满月宴请柬,道:“让他出去历练一下也好,有些事情总要面对的。”

    说完,他冷笑一声,随即手中请柬便被凭空生出一团青色火焰包围,瞬间烧成了白色的粉末,最后消散在风中。